壹
地赶路,当我们的马车终于停在家门前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沙奈从大厅跑出来,扶阿亚和我下了车,然后拉着我的胳膊,近乎小跑地把我带到我的房间里。
我的房间里油灯已经点起,我突然看到原本属于我的床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很好的丰韵犹存的妇人,一个是年方十四五岁、像中国瓷器一样精致的少女。
我奇怪地看着她们,她们在我的注视下默默地站了起来。
“乌扬依霞,这就是塞西娅。”
乌扬依霞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我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像石头抛入海子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接着又平静如初。
乌扬依霞!
没错,我比任何人都更应该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当然,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并不经常想念这个女人。但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她是我的生身母亲,她本应该与我血脉相通。问题在于,随着时光的流逝,她留在我心里的一道一触即破的伤口开始结上厚厚的血痂,后来,血痂也掉落了,只在那个位置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我内心的伤痛平复了,我甚至时常忘记我有过这样一位母亲——她几乎想要溺死我,后来又离我远去,杳无音信——我试图不让自己忘记她,为了记住她,我不得不说服自己憎恨她。然而,就连这样一件事我也开始力不从心了,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恨她,因为不恨,我也就越来越难以想起她,偶尔想起,又总带着些许好奇。我曾经怀疑她是不是早已经死去,果真如此我倒如释重负。
可是……
可是,长生天一定想跟我开个玩笑吧,就在我决心将她埋在记忆深处时,她竟神奇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得说,长生天的这个玩笑我真有些消受不起。
沙奈不了解我的感受,还在忙着向乌扬依霞介绍我,他的絮絮叨叨在我听来是那样兴奋:“乌扬依霞啊,这就是塞西娅,你的女儿。你看到她眉间的金星了吧,你一定已经不认识她了……”
乌扬依霞上前,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温热、潮湿,不像公主的手,公主的手总是很凉。
“塞西娅。”她叫了我一声,泪水潸然而下。
我强压住要挣脱她的冲动。我承认,这个女人是我的母亲,她风采迷人,我并不怨恨她,我已经把她忘了,我只是对她亲热的表示极端不适应。
有什么办法呢,我长大了,或许因为这样我的心也变老变硬了,我对这份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的亲情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塞西娅。”乌扬依霞的泪水淹没了她的声音,我能感觉到,见到我,她是那么激动。
是啊,她没忘了她的身份——她是母亲。忘了身份的人是我,曾几何时,我是她的女儿?
“塞西娅,快叫妈妈。”沙奈焦急地催促着我,他这样对我说话使我感到他仍旧把我当成了小孩子。
我掩饰地将目光移向乖乖地站在乌扬依霞身后的那个女孩身上,女孩长得很像乌扬依霞,皮肤细白,眉眼清秀。
不知道她与年轻时的乌扬依霞谁更美丽?
“塞西娅,你一定还在恨着妈妈吧?”
乌扬依霞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不得不收回心思,对她微笑了。我说:“我不恨你,妈妈。”
我叫出这一声妈妈十分自然,好像二十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这样呼唤着她一样。再说,我为什么要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抛弃了我,我的命运轨迹可能会折向另一个方向,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的无情对我并非全无益处。如果我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一切,我有必要替她辩解一句,她当初抛弃了我,恐怕正是秉承了长生天的旨意。长生天让她用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