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指望她当帮手。
问题是聪美。要弃尸,不知得花上多少时间。如果丢得远,说不定得耗费整晚。这段过程中,不可能撇下聪美独自在家。可是话说回来,又怎么可能带她一起去。她还是个四岁的孩子。
“于是在梶田和大嫂出门的期间,就由我照顾聪美。”
起先,她说本来打算待在梶田夫妇位于员工宿舍的房里等待。可是,冷静的梶田认为这样太危险。当时友野玩具正在放暑假,也有些员工返乡探亲,宿舍虽冷清,但终究并非空无一人。万一梶田夫妇迟归或弄到早上才回来,在某种因素下被谁察觉他们撇下孩子自行出门,不住在宿舍的野濑祐子却待在他们家,而且神色非比寻常,说不定会起疑心。
梶田夫妇叫野濑佑子把聪美带回她住的公寓,在那里等他们回来。
“带她走的时候她睡得很沉,不过大概还是察觉到什么吧,聪美半夜忽然醒来,没看到爸爸妈妈,又待在陌生房子里,她当下吓得哇哇大哭。我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又怕聪美哭闹起来会引起附近邻居的怀疑,怕得要命,索性和她一起哭。”
至今仍残留在梶田聪美记忆中的“绑架”,原来是这一夜发生的事。
一直过着独居生活的野濑祐子,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而且,才刚杀死父亲,正处于委托他人弃尸、自己只能袖手乾等的状况下。就算变得歇斯底里,就算对哭闹的聪美大吼,就算怕聪美跑掉所以把她关进厕所里……
我不想说这也难怪。但是,我可以想像得到。
而我,没有问她:“你是否曾对年幼的聪美说过‘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爸的错’或‘再不听话我就杀了你’?”
因为我猜,就算问了,她可能也一头雾水。她应该说过类似的话吧。为了让聪美安静下来,她或许口不择言地极尽恫吓之词吧。
那晚,野濑祐子正陷于疯狂的深渊,也还残留着身体溢出的暴力餘波。四岁的梶田聪美凭着本能感受到,并从中察觉死亡的气息,为之胆怯。
这种怯意,极有可能在事后追溯的过程中篡改记忆。同时,对于四岁的聪美来说,怎么也无法把野濑祐子这个在事发之前,一直和爸妈交好;对待聪美虽然笨拙,但想必也很温柔的女子,和囚禁自己、厉声恐吓的可怕女人视为同一个人。两个女人的形象就这么破碎支离,在聪美的心中变成一种禁忌,就此遭到封印。
抑或,在聪美听来充满可怕威胁的说词,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野濑祐子或许并不是在对聪美说。
“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爸的错。是你爸不好。”这个“你爸”,也许是指她自己的父亲。
“梶田夫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想应该是隔天中午。才短短一晚,他们就累得判若两人。”
聪美说她被囚禁了两晚。是夜晚令她觉得时间漫长得永无止境吗?以至于连她母亲来“救她出去”的时间,都在记忆之中延长了?
尸体被埋在秩父的深山中。直到如今,野濑祐子依然不知道正确地点。据说梶田曾告诉她,不知道最好。
今后想必也无从得知吧。不管罪名是过失致死或伤害致死,抑或是遗弃尸体,总之都早已过了追诉期。今后,就算在秩父山区的某处发现一具白骨,也不会有人翻旧帐再追究此事。
已经没事了,梶田夫妇如此告诉野濑祐子。什么都不用担心。
然而,事情没这么简单。
梶田夫妇与野濑祐子再也无法面对彼此。再也无法在朗朗白日下,若无其事地一起生活。
因为那具不知被埋在哪座山中的尸体,挡在梶田夫妇与野濑祐子的中间,成了只有他们三人才看得见的幽魂。只要三人的眼眸一对上,在那里定焦,散发着腐臭汗味、醉得窝囊的鬼魂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