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你还记得那些脚印在哪里吗?”博格问。
我现场踩给她看。我沿着车道绕过屋子,穿过院子直接连上街道。
“他往哪个方向离开了?”博格左右看着那条暗淡空旷的马路。
“不知道,”我回答,“当时雪已铲去,还在继续下,所以没看出来。不过我没有在外面待太久,你得去问警方才知道。”我想起马里诺,真希望他赶快来,然后突然又想到刚才为什么打电话给他,阵阵凉意蹿上脊背。我看着左邻右舍。长久以来我学会了观察我所居住的小区,根据灯光、车道以及报纸递送情形等来判断邻居是否在家。可惜不在的时候多。这里的不少居民已经退休,总是在佛罗里达过冬,夏天则去海边度假。我也想到,我从来不曾和哪个邻居成为朋友,顶多是开车交错而过时在车内挥手打个招呼。
博格走回车库,抱着身体取暖,嘴里吐着白雾。我记起露西小时候从迈阿密过来里士满看我,在这里初识冰雪。她喜欢把笔记本纸页卷起来,站在院子里摆出抽烟的姿势,弹着假想的烟灰,不知道我正在窗口看着她。“从头来吧,”博格边走边说,“回到十二月六日星期一。那天警方在里士满港的集装箱里发现一具尸体。我们判断那是托马斯·尚多内,疑似被他的哥哥让-巴蒂斯特杀害。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通知我发现尸体一事。”我说。
“谁?”
“马里诺。几分钟后我的副手杰克·费尔丁来电话,我说我会亲自去现场。”
“可是你没必要去,”她打断我,“你是首席法医。在那个暖和得有点反常的早晨发现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你可以派……嗯,派费尔丁或是谁去啊。”
“是的。”
“那你为什么没那样做?”
“因为这案子势必很棘手。那艘船是从比利时起航的,我们不能排除尸体在比利时被弄上船的可能性。这就会增加跨国办案的难度,我时常接些复杂的案子,会引起媒体关注的那种。”
“因为你喜欢受瞩目?”
“因为我讨厌。”
我们进了车库,两人都浑身冰冷。我赶紧把门关上上。
“你想接这案子,是不是因为那天早上你过得不太顺心?”博格说着走向那个松木大更衣间。“可以看吗?”我要她别客气,再度暗暗惊叹她对我似乎无所不知。
黑色星期一。那天早上,我的一位老友,参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法兰克·罗德参议员来看我,带来本顿写给我的一封信。我对这封信毫无所知。我怎么也没想到,本顿早在几年前到密歇根湖度假时就写了这封信,并且交代罗德参议员在他本顿一死后把信交给我。记得信递到我手上的瞬间,我就认出了他的笔迹。我永远忘不了那种震惊,呆若木鸡。悲痛接踵而至,占据我的整个身心,而这正是本顿的用意,这个高明的心理分析专家看人真是滴水不漏。他明了自己一旦发生不测时我会有什么反应,于是采用这一招,迫使我摆脱借着疯狂工作逃避现实的老毛病。
“你怎么知道那封信的?”我冷冷地问。
她正探头看更衣室里的连身工作衣、橡胶靴、防水靴、橡胶厚手套、棉毛衫、袜子和网球鞋。“请忍耐一下,”她近乎温柔地说,“先回答我,你的问题我稍后再回答。”
我等不了那么久。“那封信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我也不敢确定,但我想从你的心态开始探讨”这话久久回荡不去。倘若我终究不得不到纽约去作证,那么我的心态势必成为卡加诺的攻击靶子。但还没到那时候,这似乎已成为所有人质疑的焦点了。
“先假设我知道的这些辩方也都清楚。”她说。
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