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术师又市
“别说笑了,你这死按摩的。我何苦来哉……”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吧。街坊有谁不知道你这个诈术师是个恶棍?要是能捞点钱还能理解,但这下怎么会为这个身无分文、无亲无故、四处飘泊的上吊老太婆收尸?更何况,还帮她弄了这么一口漂亮的棺桶。怎么想都想不透你这个平日精打细算、特立独行的家伙,为何要干这种事哪。”
“我可不是为了银两。”
“所以我才想不透呀!我不知你跟这老太婆有啥干系,也不晓得你打哪儿得来的这点慈悲心肠,总之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否则,像你这种无赖,怎么会找我宅悦来帮忙抬棺桶?”
“是因为没有人肯点头呀。”
“骗术高手的英名,可要毁于一旦罗。”
“哼。”
又市没蹦出半句回答,只是头也不回,悄然留意着背后森林的动静。
——黑漆漆的。
——背后的森林里一片漆黑。
他以背部凝神细观着森林。但苍苍郁郁的树木,仅是一味地静默。
森林的黑暗深深渗进他俩的背后。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蠢动,心神纷纷扰扰地不宁静。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骚动?
无风,也无声。
宅悦喃喃自语道:
“叫个什么劲儿啊——真是讨人厌。”
“胡——胡扯什么,这儿连只青蛙也没有啊。”
“嘿嘿,其实你自个儿也听见了吧?——”
又市低头看向宅悦。只见这活像个罗汉般的按摩师,继续独语似地说道:
“——我可真的听见了。像这种黄昏时刻,我这双灵敏的耳朵可就成了我的救命法宝。就连眼明的你都听得到的声音,我怎可能听不到——”
宅悦往上翻起看不到东西的眼珠子,以双手揪住耳朵。
“——滂滂、滂滂,我听见森林在呻吟。听得可清楚呢。”
“听你在瞎扯,死按摩的。若是没人摇也没风吹,草木岂会独自晃动?况且没鼻子嘴巴的,何来的呻吟声?”
那可不一定——宅悦抬高下巴,摇头晃脑的。
“树木确实不会动,但可都是活生生的吧?所以呢,我猜想,那该不会是树根吸水的声音吧?虽然树皮干燥,从外表一眼看不出,但树干里头想必有水源源不绝地往上流吧。若是独独一、两株或许真的听不见,但这么一大片树林可就另当别论啦。这种声响纵使耳朵听不到,咱们的身体也感觉得到。就是这种无声之声,在扰乱咱们凡人的心哪。真是受不了!”
原来如此——又市嗤之以鼻地笑了起来。
“宅悦,你这话是没错,树是活的,所以的确会影响人。只不过,死按摩的,照这么说来,现在我屁股下头这个老太婆早已翘了辫子,凡是死了的,就不会影响人了。同理,我刚刚那些玩世不恭的话,应该就不是这家伙作的怪了。”
又市说完便抓起偈箱,一股脑儿地从棺桶上跳了下来。
不愧是个油嘴滑舌的好辩者呀——这么一说后,宅悦也缓缓站了起来。
“也罢,别闲扯淡了。倒是阿又,你打算把这老太婆埋到哪里?也要帮她诵一部经吗?还是要立一座卒塔婆?”
“不要说笑了!我单单买这口棺桶,让她能下葬,就已经花了一大笔银两。还得付你工钱,那有多余的力气帮她诵经或立碑呀?”
反正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草草下葬就行了?——宅悦说道。又市撇头望着棺盖。
“是啊——反正是个陌生人。”
又市这才慢慢回过头来,望向茂密的森林。
只觉森林深远非常,也幽暗非常。
宅悦以拐杖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