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术师又市
,慢慢走到棺桶旁,以指尖轻抚几下,然后使劲抓起扁担,上下摆动着稀疏的眉毛,再度询问道:
“阿又啊,至少也帮她堆个土塚吧?”
“干嘛呀——哪来那么多闲工夫——”
又市粗鲁且简短地回答。接着,两眼依旧凝视森林的他挂回偈箱,并将被汗水浸湿的白木绵布绕在脖子上,这下才将视线从眼前的黑暗移开,再度望向棺盖。
“——只要把她埋了就成了。喏,蠢按摩师,这个路口转过去直走便是了。你若想领酬劳,就别再给我嘀咕,再帮点儿忙吧!傍晚六时的钟,眼看着就要响啦。”
哎呀,那不快点儿可不成——宅悦慌张地说道。太好笑了,看你那么紧张,该不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吧?——又市冷嘲热讽道。宅悦则忿忿不平地顶了回去:
“哪有这同事?即便白天已经变长,但天上一片雀色也不会持续太久,眼看着我就要行动不便哪!我就罢了,连阿又你也会伸手不见五指的。在黑漆漆的夜里挖墓穴可不是好玩的,不小心可会丢了老命啊!”
“别瞎操心,鬼火会替咱们照明的。”
又市蹲下身来,将扁担挑到肩膀上,一起身扁担便埋进了肉里。
天幕没多久便完全阖上。四周并未冒出鬼火之类的亮光。
这两个恶棍疲惫不堪地回到大杂院时,亥时都已过了一半。
又市先接了一桶水,洗净手脚。水哗啦哗啦地四处飞溅。
皮肤上黏腻的污垢全溶入净水,在水中舞动。在幽暗的光线下,水面闪烁黑色的光泽。
虽然这只桶子深度不及数寸,感觉却像通往地狱的无底水井般深邃。稀微的灯笼火光轻点水面,随着晃漾的水波束摇西晃。
又市叫站在玄关泥土地上、搓揉着他的宽阔肩膀的宅悦也洗洗脚。
“啊,好冷,冻进骨子里啦!阿又,这个提议如何?酬劳我就不要了,能不能换杯冷酒,慰劳一下我这按摩的?就常是消灾解厄吧!”
这还不简单——又市心不在焉地同答。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宅悦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只要有神酒喝,钱就不必给我了,就拿神酒当酬劳吧——按摩师边说边爬上了榻榻米。
“我呢,阿又,原本是个明眼按摩师啊。一对好照子是足力疗治师的必要条件。我出身农家,从小除了一副蛮力,就没啥其他优点。为了节省开销,被家里送到外头工作,但做什么都不上手。后来失业没饭吃,无计可施,就想到靠按摩混口饭吃——”
宅悦说到这儿,哽咽了起来。
“——可是啊,阿又,也不知我是造了什么孽,才按摩两年头就秃了。到了第五年,眼力也坏了。原本按摩就是盲人的行业,秃头瞎眼倒也不足为奇,我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但想想还真是造化弄人哪!”
“就好像戏子演到后来,真的变成剧中人是吗?”
又市边准备酒,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说是准备,也不过是找出一只缺了口的茶碗而已。
“有时,外表确实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哪——”
你老是做这身御行打扮,说不定哪天就开始虔心礼佛了呢——宅悦回过头来揶揄道,接着便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了下来。少开玩笑了,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也不会信佛的——又市吹嘘道。
说着,又市捧起德利往茶碗里斟酒。由于光线阴暗,看不出他倒进碗里的是什么。直到嗅到扑鼻酒香,宅悦这才晓得碗里头倒的是酒,总算稍稍安了心。他把酒含入口中,也没品尝味道就灌进了喉咙。只要能喝醉,好酒坏酒都无妨。有酒喝,五脏六腑就快活。反正,便宜劣酒也没什么值得品尝的,这点宅悦相当了解,因此宁可憋气一口落肚,一副穷人今朝有酒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