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chap_r(); 井筒平四郎躺在房里。
但他不在八丁堀的宿舍,而是在佐吉位于大岛的住处。分明初次造访,但所谓“把别人家当自家”便是如此。
面向缘廊的拉门全敞开,老实说,是有点冷。但隔出小小后院的那面墙后,有着围绕武家宅邸的树林,其中一半还残留着红叶,另一半则已凋零,满是空寂意境,形成别具风情的景致,所以平四郎忍着寒意欣赏。
佐吉刚才还扫着后院,现下则捡了落叶枯枝,在那里烤地瓜。阿惠也勤快地做事,帮平四郎的脚盖上铺棉短挂后,才总算坐了下来。
“真是个清幽的好所在啊。”
讲的像来到什么遥远的地方,其实这里也是深川境内,只因他心情轻松自在,才会这么想。
然后,平四郎将晴香先生的事说给佐吉与阿惠听,也告诉他们那一夜发生在芋洗坡的种种情况。
说完时地瓜也烤好了,阿惠泡了热茶。
“那么,这回弓之助的推论又全盘皆中了。”
佐吉眯起眼睛。明明烧着枝叶的火堆已不再冒烟,淡紫色的烟也都快消散了。
“从头到尾,没一件事料错。”
出了芋洗坡女佣房壁橱的晴香先生——阿春,被移送到自身番后,坦白了一切。
当天,她真的只是到葵房里坐坐而已。
“那件事情发生前半个月吧,有可疑男子盯上了女佣阿六的孩子,阿六非常担心。当时我曾听阿六提起,也见过大宅里的贵夫人——葵夫人。”
可见,葵是认识晴香先生的。
“那天我刚好经过大宅,听到阿道或阿幸唱着皮球歌的声音,忽然想起之前听说已不必再担心那个可疑男子。由于不知其中详情,便临时起意,心想正好能顺便找阿六问问后来如何。”
阿六在屋里忙。晴香边找阿六边走进墙内,穿过庭院,来到葵独处的房前。
打过招呼后,葵说“在那里不好讲话,请进”,晴香先生便进了房,开始闲话家常。
当时葵正闹伤风。“哎呀,您伤风吗?”“是啊,真让人提不起劲。”
——阿六正在忙,没法子过来招待,不知道先生喜不喜欢烟草?
我这儿有种挺稀奇的烟草呢!香得教人陶醉。
那就是连枝薰。
“以往的罪过——那个我亲手造成的无可挽回的遗憾,在我脑中苏醒了。”
葵惊讶地发现晴香的脸色变了,担心她是否身体不适。晴香流着冷汗,阵阵发抖,仿佛转眼间得了冷热病。那模样确实不寻常。
“我现在也还记得,葵夫人是这么说的。”
——哎呀,先生怎么了?脸色发青,简直像见了鬼似的。
此时,平四郎问晴香:“莫非葵和你失手误杀的母亲长得很像?”
但晴香摇摇头。
“不像,先母不是那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只是……”
那一瞬间,在小小的自身番里,晴香的眼神令在场所有人终生难忘。不是瞪视,不是怨恨,而是明知那东西就在那里,明知那东西执意紧跟着自己不放,长久以来却仍逃避、退却、视而不见,如今终于勇敢面对的眼神。
“只是当时,家母穿着桔梗图案的和服。我也是直到那一刻才想起。”
听她这么说,平四郎背后爬过一阵寒意。
葵遇害时,房间衣架上正挂着新缝制的桔梗和服。
而幻术戏班所变出的葵幻影,确实也穿着桔梗和服。
那是葵——借用宗一郎的话,那是“葵本人”,但同时也是阿春加害的母亲吗?
桔梗和服与连枝薰香气。当天在那间房里,阿春的罪孽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