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楼云渐至
口中呜噜不清地说道,“一别这么长日子,总以为南通偏僻地儿,不会有你甚风声的,不想便这京里都给你搅得沸沸扬扬的。”张謇方自啜了口冰水,闻声咽下,嘴角掠过一丝苦笑道:“子培兄取笑了。”
沈曾植淡淡一笑:“你呀,好好的翰林不做,却整日里求爷爷告奶奶,着魔了价求银办厂。结果呢?厂子没办起来,头发却给愁白了大半,真是——”他说着轻咳了两声。这时间,博迪苏丢毛巾于杌子上坐了,开口道:“人不强,难撑其身。国不强,难立于世。各国之敢欺我天朝,实赖其强而我弱。寓强于富,实业救国,也不失为一良策。”
张謇向博迪苏点了点头,起身悠然踱着碎步,扫眼众人说道:“《马关条约》允许日人设厂制造。此一点现下还看不出大的伤害,但时日一久,弊端陡现时就想防也防不住了。遍观西方列强之强,首在工业,日人设厂,他国必纷然效仿,如此一来,我国脆弱的工业势必土崩瓦解。在此种情况下谈富国,岂不有些——”说着,他长长透了口气,“季直倡导实业,还有此一层。”
“季直兄见多识远,我这佩服之至。”
“行了,莫再取笑我了。”
“不——”
“季直兄见地非凡,确胜我等多多。”不及寿富再言语,沈曾植已然插了口,“只官府无力襄助,以季直兄一人之力,谈何容易?”他接毛巾擦了把脸,又道,“季直兄莫要看张之洞他们办洋务,又是厂来又是矿,他们可都是有朝廷做后台的。你一介书生怎可和他们相比?这并不是说办便能办的。”
“子培兄言之有理。”闻声看时,众人这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刑部郎中杨深秀与杨锐竟已进了屋。拱手绕匝儿与众人施礼请安,杨深秀望着张謇道:“季直兄,人生在世,公则为国尽忠,私则科举成名,此读书人之正道。季直兄寒窗数十载方有得今日功名,怎可轻易丢了?再说现下维新大业蒸蒸日上,正是用人之际,季直兄怎能舍此大事而就小事呢?”
“依我意思,实业还是要办,只季直兄但领头倡议,具体事务,则交给下边人做便是了。如此两者兼得,岂不更好?”杨锐沉吟了下,道。
“我也是这般打算的。”张謇淡淡一笑,说道,“只筹集资金曲折艰难——”
“以季直兄身份,底下也不买账?”
张謇望着寿富:“伯茀兄以为打着这状元旗号,走哪儿都畅通无阻吗?底下有不买账的,有买账却无力的,南通绅商人微力薄,我这鞋底磨破,现下亦只筹得十一万股银——”
“需多少银子呢?”博迪苏插口道。
“我打算在桑梓建个大生纱厂,砖瓦木料现已备齐,准备来年正月正式动工。按最低规模,约莫还得数十万股银。”
“这么多?”博迪苏眉棱骨抖落了下,“这……这可怎生筹得齐?”“这么多银子,要谁一下子拿出来,都不容易。”沈曾植拈须沉吟片刻,道,“季直兄,现下我辈与顽固守旧势力正处在决战前夕,你便留下来,与我等一齐干吧。但新法实施,你这实业救国心愿岂不举手可遂?”张謇细碎白牙咬着嘴唇:“桑梓厚望,季直怎忍心袖手不管?我国不维新不能富强,此季直深有同感。只我辈致力多年而一无结果,令人实浩叹不已——”
“季直兄莫灰心——”
“不不不,子培兄误会了。”张謇忙不迭摆手道,“我朝积弊已深,非一时半刻便能扭转得过来的。诸位仁兄在此努力,季直另辟他途,但若小有成效,与维新大业亦善莫大矣。”
“嗯——我辈虽竭力宣扬变法主张,只却皆是口头上的。设若季直兄真能办出些名堂,定可使大批徘徊犹豫之人站稳脚跟。”寿富沉吟着说道。“对。”谭嗣同甫入京城,一直在一侧静静地听着,这时亦开了口,“位极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