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家给党提意见,帮助党整风。不少头脑比较冷静的同学感到不对劲,躲到一边当观潮派。那些即将毕业的同学更不愿这时候得罪人,怕影响毕业分配不愿伸头。但架不住党组织,团组织反复动员,终于有人抗不住响应了号召,提了一些意见。李某是其中的一个,他是某系四年级某班的班长。党支部多次召集他们班开会,后来怕交不了差,同学们就对他说,你是班长,你就代表大家说几句算了。李某推脱不掉,就不疼不痒地提几条意见,说的大多是毕业分配的问题。谁料李某后来与那些被动员提了意见的都划成了右派。而李某的右派等于是班上同学选出来的。
石国栋怎会不知妻子的良苦用心,她专捡那些比他冤的例子讲无非是为帮他找个心里平衡,让他想得开些,让他知道冤死鬼不只他一个。其实妻子大错特错了,他听了这些非但难以达到心里平衡,反而更悲伤,更痛心了,一个被他视为亲生母亲的伟大政党,怎么会一下子将这么多的人推向了敌对的一方?一个充满自信,曾带领中国人民推翻三座大山的政党怎么会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弱不经风,竟会视一些不同的声音为洪水猛兽呢?
他尤其对伟大领袖发出的“诱敌深入”的“阳谋”先是不信,继而百思不得其解。那么谦恭地请人家提意见,反复动员人家“呜放”会是“诱敌深入”?会是“引蛇出洞”的“阳谋”?他老人家怎么就不曾想到这一号召会有多少听党的话的忠诚战士跟进,义无反顾地积极响应而“随之深入”呢?
他想不通,如此伟大的人物也会发生判断上的严重失误?也会有如此轻率的随意性?他旦愿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下面某一个环节出现了偏差,他看到的都只是极个别的现象。他盼望着扭转这一局面的奇迹发生,但奇迹没有发生。他每天从报纸上看到的,从广播听到的,都在一遍又一遍的证实,大势不可能发生逆转。他渐渐有些失望了。
为此,石国栋悲观地连申诉材料也不打算再写下去,他认定在这种形势下没人敢给他翻案。现在正是人人自保的时候,校园里没人敢理他,连过去的好朋友见了他都如同路人。一次他在校园一条小路上与一关系不错的老熟人“狭路相逢”,躲闪不及只好微笑着向对方点了一下头,不想那位老熟人如同被蝎子蜇了似的跑开了。而这种时候向谁递补交诉材料,如同向人家怀里塞炸药包,不吓坏人才怪!联想到,清华园里一位中央委员的女儿也被打成了右派,无非是给谁提了意见,有几分言论而以。中央委员尚且保不住自己的女儿,足见形势之严峻,他又何必再往刀口上撞呢?
但又是妻子的坚持,最终在她的鼓励下,他写完了自己的申诉材料。
郑雅华说;“反正已将好人打成鬼了,再给你加个不服的罪名也坏不到哪儿去。现在的问题不是当个老实的鬼,还是当个不老实的鬼的问题,而是追回你做人的名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就不能放弃!”妻子之所以信心比他足,是因她的入党介绍人现位居高教部的司长。她想通过这层关系将丈夫的情况反映到高层领导那里,妻子深信总有讲理的地方。
申诉材料写完后,郑雅华自告奋勇想亲往高教部去面呈这位司长。石国栋晓以利害,终于说服妻子改变了主意。理由很简单,万一这次申诉失败,又被人捅出来,妻子这条为右派丈夫翻案的罪名就足以将她补划进自己的行列里来。妻子是维系这个家庭的精神支柱,这个家不能没有她。况且妻子的这位老关系他也见过面,何必再让她冒掉进火坑的风险!
在司长的办公室,石国栋见到了想见的人。
司长没有翻看他递上的申诉材料,而是要他简单扼要介绍一下申诉材料的内容。司长面部表情十分严肃地在听他的讲述,时而眯起双眼,时而皱起了眉头。十分钟后,终于冲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本来他讲完事情的来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