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土炉又烧裂了
时料理了后事,当时没敢将这噩耗告诉她那年迈多病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给生者造成的心理打击可想而知;更何况接待者态度冷漠,给死者的结论是“对抗组织,自绝于人民”,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季珍说家里至今不敢告诉她母亲实情,慌称是病逝的。
一石击起千层浪,听完季时的事,史丽云心情十分沉重,内心充满愧疚,她无法理解,曾给予她生活信心的人为什么自已偏偏选择了这样的绝路?使她重新领会了忍耐更深含义的人,为什么自己反而失去了忍耐下去的意志?她觉得这一切都与自己有关,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过于清高没有复信的话,也许他会挺住的。她依稀记得,在一部外国小说作品中有这样一句话,“爱情有时会产生神奇的力量。”而她对季时却表现得如此吝啬和冷漠。无尽的悔恨拷问着她的心,仿佛她是造成季时之死的元凶。季时生前的身影生龙活现地占据了她脑海的整个空间,挥之不去。她的心情从没有这么坏过,心上如同坠了一块铅,即便是当初被划成右派分子也不过如此。
由于这个意外的聚会,史丽云错过了去曙光木材厂的末班车,这条线的郊区公共汽车晚八时半末班,比市区的公交车收车要早两个小时。车站卖冰棍的老太太告诉她,末班车刚走了不大一会儿。与季珍分手时,她已哭成了泪人。两个人难舍难分,握住的手分开了又握住,握住了又分开,告别的话反反复复不知说了多少遍才最终分手,仿佛那是一场生离死别。
史丽云招手叫来一辆三轮。车夫是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对方一听说是去曙光木材厂,摸着后脑勺咧着嘴叫苦说:“姥姥的,这钟点儿奔那么远的道儿,让我怎么跟您要车钱啊?得,姑娘您出门也不容易,我也豁出去一回,您给一块六行不行?”史丽云什么话也没说就上了车。她出门常坐三轮,知道对方没多要她车钱,从哈德门到东四牌楼这段路也要三毛钱才肯拉你,而到曙光厂至少是这段路的四个来回那么远。
许是因为拉上了能多挣赚钱的主顾心情好,蹬车的老人显得格外健谈,一蹬上车他就说,您要不是个大姑娘,这么背的地方姥姥我也不敢去。过了三家店就没路灯了,两边全是乱死岗子,这种道这么晚谁敢走!您说是不?
史丽云仍没有搭话,只是哼了一声。她知道车夫说的是实情,去曙光厂的这条路荒凉的很,过了三家店至少有十里长的路程没有照明,路两旁的庄稼地里到处是坟头。她知道,厂里下小夜班的工人不少男职工也要等天明后方敢骑车回家。每回公交车一拐入这条路,她从不往窗外张望,她不是胆量小,而是觉得那荒凉的景色能破坏人的心情。
史丽云的寡言少话似乎并没影响车夫的谈兴,他一路上仍自言自语唠叨个不停,令他感叹最大的是如今日子比解放前好过多了,至少不再受警察的欺负。当他得知坐三轮的主顾是为了上夜班时,他感叹道,姥姥的,瞧您这个班上的,光车钱就是我们一家两天的嚼谷。我一天混好了才拉两块钱,您到好,为上个班花上一天的工钱!想必您在厂里也是个角儿啊,离不开您那!
夜晚的秋风一吹,令史丽云浑浑噩噩的思绪清醒了许多。车夫风趣的谈话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本来她就是好说好动的性格,遇上了好说的哪有不搭话的道理,她像是没好气地搭话说,瞧您说的,我一个姑娘家能是什么角儿啊?在厂里我是普通一兵,上夜班为的是炼钢,为了不能迟到!
车夫听了一声惊叫;“哟!姑娘您怎么不早说啊?知道您是为了炼钢的我说什么也不会要您一块六哇!得,回头您少给五毛钱得了。也让我这老头子为超英赶美做点儿贡献。”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要说这大炼钢铁绝对是好事,可也有人把好事办歪了,我们三轮社一条刚准备换的车轴,招谁惹谁啦?前两天被人顺走炼钢去了!您说有这么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