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连续常鳞凡介不同于寻常尺寸
汛期的浑浊冲刷岸脚残破的苇丛。一个漩涡紧连着一个漩涡。
与好像要膨胀出河堤的河水相比,对岸的古镇就显得太呆板、细小。小旅馆的门还
没开。新盖的酒厂也只证明所谓的镇街,只是一条根本不起眼的最常见的砂石路。
大来竖起大衣领,刚觉得那阴沉的天空在凉丝丝往下掉点儿了,近边一片小林
子里便走出了几个人。有人低声喊:“是大哥吗?”听得出是二叔天观的儿子小来。
小来是个瘦而不弱的小子,但阴郁古怪。一直对全家器重宠爱大来,很不服气,但
又从不把这一点不服气摆到脸上。他在镇子副食品门市部肉案上掌斧。才十六七岁,
就阴冷得叫人不敢往他那板斧跟前靠拢。他已经奉命在这儿等候两个早上了。
“爷爷咋样了?”大来赶紧问。
“回去你就知道了。”小来斜起眼瞟了瞟大来。大来手里提着一网兜水果罐头
和一些细点。这些吃食东西,在一般大合作社的货架上是看不到的,得托人到库房
里去搞。一向在副食品门市部干活儿的小来自然清楚这一点。对此他感到意外。他
向来瞧不起大来,觉得他过于正经老实。缺点活气儿。折腾不开。他总想,假如自
己是大伯的儿子,是长房长孙,全家人对他另眼相待,都来为他创造条件,他准比
大来有出息。最不济,也不会为一个什么女教员的脚,被学校劝退,丢失去兰州西
安北京上大家、在大机关挣工资的机会。
一旁有几个跟他一同来的小哥儿们在伺候着。他吩咐他们,从河边的水柳丛里
拽出一条小船。到河那边,大来才看出,过河前所感觉的古怪,是因为镇子好像刚
遭了劫。中心小学的校门被拆去大半扇。所有教室的窗户全用红砖垒上了,各留一
个枪眼儿。大合作社护窗板上刷上了大字标语,是打倒枪毙油炸热煎七叔天一的标
语。还有针对他们老肖家的大小字报飘零在街头。兽医站后头的树全让砍了。镇公
所的墙头上留着一片又一片子弹钻出的眼眼坑坑,跟麻点儿似的。所有黄狗的脊背
上都被点上了红油漆。
全家的人都在等着大来。
‘你总算回来了。“大姑天桂未曾开口,眼圈先红。赶紧给这位当了标杆儿老
兵连副连长的大侄儿沏茶。
“路上还好走吧?”二叔天观拆开一包“恒大”,递了过来。
很有些堂弟表妹,则把眼光盯在了大来腰后鼓鼓囊囊挎着的那枝美制“加拿大”
手枪。老式枪,笨重,子弹少。但打得远,有准头。还带标尺。连长说给他换一支
国产“五四”,轻巧些。他没在意。换不换,无所谓。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会使上它。
他天生的不喜欢枪。
玉娟也来了。她已经跟朱贵铃过了。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随着迺发五受到冲
击,朱贵铃从独立团团长的位置上被拿了下来,生产科的一帮年轻人也起来造他的
反,他被分到一个很背静的配水点上去配水。玉娟只好跟着走。那是一个只管一个
渠口的小配水点。只有他俩,一间地窝子,几分菜地。离最近的居民点,也有一公
里多路。整天见得最多的是渠帮上的荒草和堤头上的旱柳。还有地平线那一溜秃秃
的土包。到配水点以后,朱贵铃脾气变得很坏。所有的家务事都推给玉娟,不许她
接触任何一个男人。他自己则一刻也不离那个电话机。除了在规定的时刻里按常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