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连续常鳞凡介不同于寻常尺寸
去测定水流量或按水管站的指令启动闸门,调剂水流量外,他从不离开那电话机。
现在,这是他跟外界惟一的联系。他盼着有人给他打电话。接电话时,总情不自禁
地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希望对方跟他多说几句。电话坏了,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大往通讯站跑几趟,求人家来修理。农场里,有线广播和电话,用的是一根线路。
到广播时间,电话就不通了。拿起电话便能听到广播节目。这时他把电话听筒放在
桌上,静静地听。贪婪地听。什么也不能来干扰。这时吵了他,他真会去拿刀。有
一回玉娟抓鸡,吵了他,他冲出地窝子,抄起一张小板凳向玉娟砸去,在玉娟的额
头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口子,留下一道不短的疤痕。每天晚上他都要纠缠玉娟,要玉
娟亲他,摸他。他自己却怎么也硬实不起来。他就狠狠地掐玉娟,恶声恶气地问玉
娟: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嫌我老了?你跟你一家是不是都瞧不起我了?更多
的时间,他总在追问,为什么跟他圆房的头一夜,她就已经不是处女了。结婚前,
她到底失身给谁了。“给我老老实实说!”他骑在她身上捶她。只有这样,他才觉
得好受些。
十分钟后,大来便得知,爷爷没病。爷爷活得挺硬朗,只是干瘦。仍住在老宅
门前树上的木板窝棚里。只羡慕那些有药吃的人。他总在大把大把地吃药,身边藏
了各种各样不知从哪儿“偷”来的药瓶。他必须大把大把地吃药,心里才踏实。不
管见了谁,他都求人家给他抓药去。而且还只肯吃西药或中成药。其实他没病。或
者说,犯的是药瘾。一天里不吃一大把乱七八糟的药片药丸药粒,就没着没落,就
跺脚大喊:“你们盼我早死呢?”他把过去藏下的那些紫砂茶壶,那些临摹伪造的
名碑名帖,文房四宝。茂叔爱莲。渊明对酒。五婴相戏。瓜茄吉祥。香草鱼藻。涵
朴精雅累堆杂陈,仿佛“广陵锦镜铜器,会稽吴绫绦纱、南海象齿,豫章瓷器茗挡”
……都拿出来堆在自己身边,板棚里只留一点伸脚的空地。
他们叫大来回来,为的是他七叔天一。
天一被河对岸的人抓了去,差一点被打死。放回来,昏迷了七天。一直还在尿
血。虽然醒了转来,细碎的骨碴和断裂的脉管,仍使他疼痛得说不出话,没半点力
气把自己的脑袋支撑起来。
打天一的是不愿看到阿伦古湖水被引走的人。他们的祖父或曾祖父的确是流放
来的“钦犯”。但他们自己却实实在在已做了几代良民。他们离不开这片湖水。是
的,日后还可以到高地上种地。刨土豆。栽花生。腌莲花白疙瘩。熬苞谷糊糊。可
上哪儿去逮鱼?渔网。渔钩。渔叉。那样一个跟小草房一般大的鱼的头盖骨。上哪
去梦鱼姑娘。女人奶膀子上的鱼腥。每年四月二十,谷雨前后,那条红脊梁黑尾巴
的鱼王,摆动着船似的身躯,再来找谁要羊头猪头?谁他娘的生来就该着替你车后
喘马前垫?该着睡斜尖儿炕吃瞪眼儿食?谁他娘的是八辈子一根开不了眼的棒槌槌,
叫你姓肖的把掐把拿着随便神练?!四镇十八村都得在你肖家下巴底下滴溜溜打转
听喝肝颤?!!白儿搁张,由着你使玻璃绳捆,抠嗤咂吧,还让人觉着我们只会这
么小模小样扭摆?六!现目今,既然允许大伙开口说话,那就来说道说道。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