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声,说:quot;你再看看那壶把下的款!quot;
果然,有quot;彭年quot;二字扳脚印,天醉这才真正信了,却又不好意思要,转手捧给赵歧黄。他知道,杭人眼中,谁家藏了一把曼生壶,谁家的门第都会高贵起来。
曼生,实为钱塘人士陈鸿寿(1768-1822)之号,西价八家为丁敬、蒋仁、黄易、奚冈、陈豫钟、陈鸿寿、赵之深、钱松诸人,集聚杭州,共创篆刻中浙派风格,曼生占一席之地,可谓金石大家。其人,在傈阳知县任上,结识宜兴制壶名手杨彭年兄妹,造型十八种,撰拟题铭,名家设计,手书写之,匠人制之,世称quot;曼生十八式quot;。
赵寄客得的这把壶,是一把方壶,色泽梨皮,壶身上刻着:quot;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藏。quot;
天醉眼直直地馋着那壶,嘴里却谦让着:quot;不敢当,不敢当,这礼确实太重了。quot;
赵歧黄两只老手来回搓摸着壶身,说:quot;哪里哪里,这壶配你那只青花四方罐,倒还相值。quot;
看得出来,这老先生一向慷慨,此刻也不得不忍痛才能割爱。他盯着壶却问儿子:quot;寄客,我怎么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东西?quot;
赵寄客却不以为然地说:quot;我哪里有这样的宝贝。是昨日去白云庵习武,在南屏山下见一旗人,丧魂落魄,斯文扫地。见着我,偷偷拿出这把壶来,说是世传的,又不知好坏。不敢在城里卖,怕丢了颜面。他只要二十两银子。我给他三十两,唉,只怕今日他就扔到大烟上去了。当时我就想,不妨买来,送给天醉老弟,强似流落在这些败家子手里。父亲若喜欢,我下次再买一把便是。quot;
天醉轻呼起来:quot;你当这是买白菜,今天一把,明天一捆。你昨日三十两买来,明日三百两都无处去觅呢!quot;
赵寄客轻轻一笑:quot;身外之物,何足挂齿。你于这些雕虫小技太痴迷了,才把它看得重如泰山。quot;
赵先生却听出这几句话来,似有所指,便豁然一笑曰:quot;寄客所言极是。物归其主,就好比良马有伯乐,噗壁有卞和。这曼生壶,有天醉来藏,想来是最合适不过了。quot;
天醉听罢此言,便再也耐不住性情装君子了,双手谦和而又 坚定地从赵先生手中拿过壶来,小心放到盆中,用一壶开水细细 冲洗,又取出干净手绢,小心擦着,一边操作,一边还埋怨赵寄 客:
quot;寄客兄你好大的胆,竟把这等千古名壶夹枪带棒地放在习武场上,一个闪失,看你如何交代?quot;
赵寄客却不理他那一套,径自把壶取出来回甩了几下,放在桌上,一勺新茶下去,便道:quot;你不要再给我玩物丧志了。一杯茶,吃到现在,还没上口呢!quot;
杭天醉纵然再向往父亲杭九斋曾经引他进入的逍遥天地,他也不愿、也不可能成为杭九斋第二了。花间品茶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甲午战后,朝野震撼。维新人士以为,非变法不足以救亡图存。而救亡图存,则从教育始——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时汇为学界新潮。杭天醉和赵寄客的伯乐——杭州知府林启,恰恰便是在此时,由密调杭,这个相当于杭州市长的行政长官,短短三年,开办并担任了三所学府的quot;校长quot;——它们分别是蚕学馆、养政书塾,还有,便是这求是书院了。
与杭、赵二子前后入学者,多有当世称之为经天纬地之栋梁才子:如中国共产党创始人陈独秀,1898年入学,1901年遭清廷追捕而离去;如林尹民,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如周承炎,辛亥革命时浙江光复总司令;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