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宁为我买了回去的机票。
在候机室,赛宁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我,我感觉到他的身体,他的气味,他血液的温度,我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赛宁。
他说对不起。
我说赛宁你以前从不对我说对不起的。你说过两个相爱的人永远不说对不起。
上飞机之前我说你要是死了该多好!我怀念那些为你的死讯站在窗前哭泣的日子。
这以后赛宁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我们的交谈一直比较尴尬。
有一次我说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但是你换地址必须得通知我,我会给你电话的。
我和三毛通过几次电话,我们一起在电话里大骂赛宁。
我再次确认了如今的我是一个没什么幸福可言的女人,我期待着自己30岁以后可以活出点味道来。
我为我的北京之行写了一首歌,我弹着赛宁留下的吉他对着赛宁的四轨录音机唱了遍半。这首歌很简单,柔情蜜意,但除了脏话还是脏话,我用的是赛宁教我的英文,用资产阶级的语言骂资产阶级,这首歌有一句还算文雅的、被不断重复的话是“他是如此的一个混蛋啊”!
我把我和赛宁的故事写了一些出来,我不得不写,写作带着医生的使命进人我生活。
在写的过程中我连续不停地听着“他是如此的一个混蛋啊他是如此的一个混蛋啊”!我认为所有倒叙闪回之类的技巧和这首歌放在一起都显得过于妩媚。我很想在这写作的过程中搞懂一些道理,而我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写作在此时终于让我成为了一个勤劳的女人。
我们到底是为了自由而失控的,还是我们的自由本身就是一种失控?
马克思真伟大,他说真正的自由是建立在世界本质的认识之上的。
我知道有一种境界我始终无法抵达。真理是什么?真理是一种空气,我感觉得到它的到来,我可以闻到真理的气息,但我抓不到它。岁月过去人事匆匆,有多少次我和真理擦肩而过!
我天生敏感,但不智慧;我天生反叛,但不坚强。我想这是我的问题。我用身体检阅男人,用皮肤思考,我曾经对自己说什么叫飞?就是飞到最飞的时候继续飞,试过了才知道这些统统不能令我得以解放。
我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公路,我来到一条河边,天空把一支笔放在了我手中,于是天空被点亮了,被点亮的天空照亮了我的废墟,照亮了我的祈祷,我决定把这条河流作为我的家,我想我所有的疑惑都可以在这里被慢慢冲走。
这个时候,我告诉我自己:你可以做一名赤裸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