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存在的因因果果。
说着话,她给我端来一杯三合一速溶咖啡,又递给我一支555牌香烟。我明白她要让我安神,要让我平息因上楼梯而发出的粗喘,要让我暂时克制我那必不可少的焦灼。说到底她不喜欢我一进门就扑过去毛手毛脚地乱揣乱摸。因为那样就缺少缠绵,缺少从激动到疯狂的过渡,缺少许多雅趣,包括悠长的战栗、缓缓推进的沉醉以及渐入佳境时飘然虚空的感觉。真让人佩服,她懂得太多,需要满足的也太多。她追求房中的完美,希望享受爱情的全部,而且要冷静地享受,有滋有味地咂摸每一个细微的步骤。我自然已经适应了她的习惯,说说笑笑地调着情,抽完了一根烟,才起身过去,停在她面前凝视片刻,轻轻褪去了那件映照得我周身滚烫满面红光的睡衣。
这是我们的第二十五次幽会。
那个本来不应该容我楔入的丈夫,那个愚蠢到不知道怎样讨好妻子的男人,此时在哪里枯坐?他有钱,他母亲——一个形貌俏丽酷爱打扮的中年妇女更有钱。她轻而易举地给儿子组建了一个上流家庭。上流家庭的标志是:八十平米以上的住宅面积,包括录放机在内的各种家用电器,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丈夫,一个姿容美丽善于交际工作清闲具有一定人格修养和知识水准的妻子。可红红的丈夫哪里明白,一个长着一对丹凤眼的荡气十足的婚后女人,首先需要的是男人的雄健,其次才是别的。她需要在每一秒钟都感觉到男人的存在,感觉到情爱的气息四处浓浓地弥漫着,变作水龙头中哗哗流淌的激溅声,变作电磁灶上牛奶的气泡和先锋牌组合音响里发出的歌声琴声击打声,变作迷醉的呓语和娇痴的哭笑,从清晨回荡到傍晚再从傍晚回荡到清晨。她需要在她面前垒起一道情爱的长城,固若金汤,需要整个天塌下来,时时刻刻覆盖她压迫她摧残她,使她在酷虐中得到解脱。对这些,她丈夫即使意识到也做不到。每个星期他必须抽出四个晚上去陪伴他的孤独的母亲。而我就是来填补这个空白的。
睡衣飘然落下,像一片红云瑟瑟地泄入红色地毯。我双手箍住她柔软的腰际,她双手圈住我硬邦邦的脖颈。她赤裸着肉体而我却穿着衣服。我的衣服要等她解开纽扣,在这之前她还要和我进行一番极温软的语言交流。我熟悉这程序,耐心地用双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的皮肤。第一个吻是深深的吻,直吻得我断了呼吸、感到气憋胸闷时才将嘴与嘴错开。接着两个人都酣畅地吐了一口浊气——
你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为什么要喜欢你呢?我喜欢你的腿部、你的臀部以及你的腰部胸部头部。你不过是一台由这些部件组成的母性的机器。你授人以欲,也接受人欲。你呀你,我的宇宙黑洞,我的河西走廊,我的世界铁路线上海拔最高的关角隧道,你是我渴望幸福的洞隙。但我明白,渴望幸福的人往往会同时渴望到苦难与死亡。死亡的诱惑就是情欲的诱惑,是一切诱惑中最有力量的诱惑。
陶醉即将开始。她的明亮的眼瞳晕散黑色的光泽,像两团迷人的魂火探捡着我的灵肉。销魂而广漠的哀愁从我心里阵阵涌起。我喃喃地喷吐着麻醉剂一样的情话,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我听到门口有动静,好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插入锁孔的声音。眨眼间,她也感觉到某种破坏情绪的蹊跷就要出现。她凝然不动了,波荡着激情和热流的肉体变得僵硬冰凉,下意识的举动便是一把将我搡开。我慌乱地朝门口走去,又急转踅回。她喊了一声厕所,我便朝厕所走去。但我没来得及躲进去,家门就开了。我瞥见了他,他也瞥见了我。我们三个人默默伫立。猩红的睡衣已经披在了她身上,随着双腿微微颤抖,如同浴血的秋枫正将满树的红叶抖入脚下的泥尘。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这小子,一辈子大概就有过这一次屈辱,屈辱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阴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