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推断出我们主人公心里是否真萌发了爱的感情,这类绅士,也就是说那些既不胖但也不瘦的先生们竟会萌生爱的感情,简直令人怀疑;然而无论怎么说,这时的确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怪得连奇奇科夫本人也难得对自己解释明白:正象他后来自己承认的那样,其时他只觉得整个人声鼎沸的舞会在那几分钟后好象退到远处,提琴和喇叭好象也在重山叠嶂的后边演奏,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雾气,就象画儿上胡乱涂抹出的朦胧的田野一样.在这片蒙蒙雾的.随便抹画成的田野上,仅有那楚楚动人的金发女郎的秀丽倩影是清晰完整的:她那鸭蛋脸儿,她那纤细的腰肢这样的腰枝只有刚毕业头几个月的寄宿女中生才能有,她那一身白色的.可以说是朴实无华的连衣裙儿(这连衣裙儿轻盈而灵巧地包着她那年轻苗条肢体的各个部分,使全身的线条清晰可见).她浑身上下好似是用象牙玲珑剔透雕刻出来的一般;在这混浊暗淡的人群中,只有她洁白,晶莹,闪光.
看来,世上确有这等事.看来,奇奇科夫这类人一生中也能有几分钟的时间成为诗人.但是"诗人"这个词用得可能有些名不符实.但是,他当时起码感到自己好象完全变成了一个青年人,简直几乎要变成骠骑兵了.他看到省长夫人和她的女儿身旁有一把空椅子,便立即把它占据了.攀谈开始并未得手,但逐渐顺利起来,他甚至开始有些洋洋得意,不过十分遗憾,我们必须指出:举止持重.身居要职的人同女士谈起话来,总会有些拙嘴笨舌;干这种事的行家能手是中尉先生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超过大尉军衔.只有上帝知道他们有些什么妙法:好象他们讲的也并不怎么高明,但是姑娘却坐在椅子上常常笑得前仰后合;然而五品文官呢,天知道他们会讲些什么,要么讲一通俄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如果来上一句恭维话当然,这句恭维话如果琢磨将不无风趣,但书本气浓得吓人;要是说个笑话呢,那他自己笑得会比听笑话的那位女士起劲得多.这里带上这一笔无非是让读者明白为什么在我们的主人公口若悬河的时候金发女郎竟打起喷嚏来了.我们的主人公可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尽情地在讲许多有趣的事情.这些轶闻趣事,他在不同的地方的类似场合已经讲过多次了.总之,在辛比尔斯克省别斯佩奇内府上讲过,那时在坐的有主人的女儿阿杰莱伊达连同她的三个小姑子玛丽娅.亚历山德拉和阿杰利盖达;在梁赞省佩列克罗耶夫府上说过;在奔萨省波别多诺斯内及他的弟兄彼得.瓦西里耶维奇府上说过,当时在坐的有主人的小姨子卡捷琳娜和她的叔伯姊妹萝扎和埃米利娅;在维亚特卡省彼得.瓦尔索诺菲耶维奇府上讲过,当时在坐的还有主人的儿媳妇的妹妹佩拉格娅和侄女索菲娅和两个隔山姊妹索菲娅跟玛克拉图拉.
太太们对奇奇科夫这种傲慢的表现感到极为不满.一位太太为了给他点颜色看,故意从他旁边贴身而过,甚至用宽大的裙箍相当放肆地挂了金发女郎一下,还使那飘拂在肩头的纱巾的一角在金发女郎的脸上轻擦而过;与此同时,从奇奇科夫身上的一位太太的嘴里伴随着紫罗兰的芳香飘来一句相当尖刻的话.但要么他真的没有听见,要么就是装做没有听见,不过这个态度是很不好的,因为太太们的意见是非常重要的:对此他也悔恨不已,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也就是说悔之晚矣.
太太们这种愤慨心情从各方面来看都是正当的,在许多张脸上都显露了出来.无论奇奇科夫的社会地位有多高,虽然他是一个百万富翁而且脸上表现出雄伟乃至英武气概,在这类事情上,太太们是对谁也不肯宽恕的,无论他是什么人,那时可就只有自认倒霉了!尽管女人性格要比男人柔顺,但是在某些场合她们却会突然变得强硬,不仅胜过男人甚至会胜过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奇奇科夫表现出来的怠慢几乎可以说是无意的,可是却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