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蝶舞
一个平时很少喝酒的女人,忽然一下子喝了五杯烈酒之后,不管说什么话,都是值得原谅的。
一个平时很少喝酒的男人忽然喝下五杯烈酒,说出来的话也同样值得原谅。
所以司马笑了。
“你本来就在吃醋,你一直都在吃卓东来的醋,就好像我会把他当作女人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把他当作女人的,他也没有把你当作女人,”吴婉又喝了一杯,“他一直都把你当作他的儿子,如果没有他,你就没有今天。”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她嘶声地问她的丈夫:“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做一点事,让他知道没有他你也一样活得下去?你为什么不能证明给他看?”司马没有回答,也没有开口。
他也和他的妻子一样,在默默斟酒,为他自己和他的妻子都斟了一杯。
可是吴婉没有再喝这一杯。她已经倒在他的怀里,失声地痛哭起来。
司马没有哭,眼睛里甚至连一点泪光都没有。
他好像已经没有了眼泪。
【三】
在这个建筑宏伟的庄院里,宽阔华美的庭园中,有一个幽僻的角落,角落里有一扇很窄的门,门后偶尔会传出一两段悠扬的琴声。可是谁也不知道门外是什么地方,谁也没有见到过那位弹琴的人。
因为这里是卓东来划下的禁区,如果有人敢踏入禁区一步,他的左脚先踏进来,就砍断他的左脚,右脚先踏入就砍断右脚。
这是条非常简单的法令,简单而有效。
不管是从司马的居处还是从卓东来的小屋走到这里来,都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卓东来撑着油纸伞,冒着雪穿过庭园。他走在积雪的小径上时,虽然没有施展轻功,雪地上也只不过留下一点浅浅的脚印。
角落里的窄门终年常闭。
卓东来轻轻敲门,先敲三声,再敲一声,又等了很久之后,窄门才开了一线。
开门的是个极美的女人,穿着件雪白的银狐斗篷,脸色也好像她的斗篷一样。
卓东来压低声音,很恭敬地问:“老先生起来没有?”
“早就起来了,”这个女人说,“老年人总是起得特别早的。”她幽幽地说,“也许他知道来日已不多,所以对每一天都特别珍惜。”
门后是幽静的小院,寒风中充满了沁人心脾的梅香。一株形状古拙的老松下,有一个小小的六角亭,一个老人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的雪花一片片飘落,仿佛已经看得出神。
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和姓名,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
他的身子枯瘦而矮小,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他的头看起来就像是个风干了的硬壳果,脸上刻满了风霜雨露和无数次痛苦经验留下的痕迹。
无情的岁月虽然已经使他的身体完全萎缩,可是他的眼睛里却还是时常会闪动起一种充满了老人的智慧和孩子般调皮的光芒。
这种时候,他的眼睛看来就好像是阳光照耀下的海洋。
卓东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小亭外,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老先生的气色看来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得多了,就好像忽然年轻了二十岁。”
老人本来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也不准备理他,却又忽然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
“你看我真的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就是个瞎子,又蠢又笨的瞎子。”老人虽然在骂人,声音却显得很愉快,“你难道看不出我已经年轻了四十岁?”
卓东来笑了。
一身雪白的女人已经站在老人身边,老人拉起她的手,用两只手捧着。
“这是她的功劳,”老人眯起眼睛笑道,